如今中国通胀压力居高不下,其原因已不再是单纯的基础货币投放过多,或是由于银行放贷冲动而导致的流动性泛滥,而是由于内外错综复杂的金融环境和价格形成机制的后果。因此,依靠我国中央银行简单易行的货币紧缩政策来对抗当前不断增长的通货膨胀压力,其作用将非常有限。
毋庸置疑,中国在金融危机爆发之前很长一段时期内,由于外向型出口和外资驱动的经济增长模式,以及稳定的汇率和强制结汇制度,中国货币增长加速的主要原因之一在于外汇占款。但在金融危机爆发后,我国出口增长势头和外资对华投资能力均受到很大影响,加之中国政府积极推行进口战略,汇率升值速度加快,工业原料进口价格大幅上升,我国外汇占款对投放基础货币造成的压力,随着外债盈余的减少而大幅减轻。很明显,当前紧缩货币政策的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控制不断增长的外汇占款而产生的通货膨胀压力。
从另一方面来说,我们可以看到,从2008年第四季度开始,通过实施积极的财政政策和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中国政府在4万亿财政刺激下,拉动中国内地经济发展势头强劲,带动了近10万亿银行业信贷投放社会资金,使投资项目在地方政府信用平台上的增长速度大大加快,房地产市场的投资和消费状况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飞跃,连中央都开始担心,现在这两种渠道都会有银行贷款。在这种意义上说,当前通过紧缩货币政策来解决大量提前投放货币的后遗症和银行冲动贷款行为的后果的确不容忽视。
但我们认为,造成今天价格上涨的原因要比上述传统思维模式下的货币增长更为复杂:首先,近年来一直活跃在经济舞台上的私营企业,由于企业经营成本不断增加(工业原料价格上涨),融资成本上升、劳动力短缺和工资上涨压力等)和不断恶化的市场环境(外部需求不足,贸易摩擦加剧,在政府之外,消费能量仍然有限,税收压力不减等因素下,他们不得不把自己的产业转变为房地产,就是商品市场,或者像直接逐利高利率贷款一样的金融资本,并没有我们期望放弃低附加价值行业,结构调整向高端迈进的效果,从而使央行即使控制了银行的信贷投放,但由于大规模工业资本虚拟化而导致的流动性泛滥问题无能为力。反过来说,当前提高利率等紧缩货币政策手段反而有可能让更多产业资本因融资成本上涨而退出实业舞台。这种情况也为中国政府当前大力加强的房地产市场整顿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第二,尽管我们在拯救计划方面取得了巨大成功,不会使中国经济陷入负增长,也不会在走出危机时一跃而起,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我们必须承认,取得这一成就的后遗症也是巨大的,首先,这两年来中国经济资金在使用效率方面出现了不可忽视的问题——低效益项目投资过度,产业资本向逐利房地产投资等虚拟金融投资部门。这种现象对国家推进“十二五”发展规划也是一大挑战;一方面,结构调整和改善民生都需要资金支持,但另一方面由于资金使用效率不高,使资金投入不能真正用于实体经济发展的轨道,由此,货币泛滥导致通货膨胀,资产泡沫问题的加剧将抑制中国经济的健康发展。因此,目前中央政府一改以往的政策执行模式,在“十二五”开始之年反而先大力整顿市场,收紧银根,这也是为以后全面实施“十二五”规划创造一个不可或缺的宏观经济环境。然而,我们仍然认为货币紧缩政策起点虽然无可厚非,但事后被动的紧缩政策去回收流动性却无法治愈。
其三,中国当前物价上涨的压力来自于成本驱动的价格上涨,而非旺盛的需求。特别是工业原材料和农产品价格持续上涨,是由于我们的货币政策令人望而却步的国际市场价格暴涨。首先,当前中国经济的发展阶段,决定了我们的增长方式还是与投资导向模式密不可分,蓬勃发展的中国投资(以及其他新兴市场国家强劲的投资需求)也促使国际游资利用这一潜在的刚性需求推高大宗商品价格,这就搭上了中国发展的便车。再者,日本大地震、利比亚紧张局势等不利因素,也进一步推高原油及其它商品价格。再者,我国相关部门的物流成本又偏高,市场借国际高价投机炒作之风屡见不鲜,使原本希望停留在实体经济部门生产的企业也因大宗商品价格不断攀升而被迫退出产业。另外,尽管我们没有进口大豆、玉米以外的其他农产品,但飞涨的国际农产品价格间接地“引导”了国内的高价,粮食等价格的上涨也成为中国通胀居高不下的重要因素。今天,欧美国家流动性泛滥的原因在于发达国家政府、为使自己国家免遭百年一遇金融海啸的打击,免遭经济“硬着陆”,并纷纷采取了大规模注资救市行动,这使欧美在08年之前形成的巨大泡沫发展至今,不仅没有被打破,反而重新复苏,因此带来了全球流动性泛滥的挑战。因此,中国央行想要解决这一后遗症,是完全不可能的,除非像欧美日这样的发达国家一齐退出宽松的货币政策,否则中国成本输入型通货膨胀的问题就无法从其源头得到克服。
四是社会大众在不断强化的通货膨胀预期驱动下,要求提高工资水平,追求高收益金融投资的意愿不断增强。因此,我们提高工资的作用更多地表现在效率化市场(房地产市场、股票和黄金市场等)中,资金量不断膨胀,而非实体经济中消费的持续增长。这一压榨劳动力成本日益增加,而由于资金投入有限,由大众投资的羊群效应产生的短期“财富效应”,这将更多地促使一些民营资本选择主辅虚拟化“结构调整”,而且消费者更愿意把自己的存款搬走这种“脱媒”行为。若这一现象持续下去,实体经济投资规模随之缩水,那么,未来民生福利改善将更多地增加财政负担而非企业发展繁荣。这样,未来货币“超发”的现象必然会升级,最终导致恶性通货膨胀的问题就是在发展中国家容易出现的“高通货膨胀”机制。
五、在这两年抵御危机冲击的过程中,西方世界看到了更多的中国政府通过积极拯救市场而带来的良好的宏观经济形势,而他们并未真正认识到背后存在着流动性问题,通货膨胀和资产泡沫带来的严峻挑战。因此,要求中国承担大国责任,敦促中国改变以价格竞争为基础的出口战略的呼声日益高涨,甚至演变为愈演愈烈的贸易摩擦。同时,中国政府也从被动压力转变为主动调整——努力改变自身的增长方式,因此,近期汇率升值,水能煤价市场化,石油与国际接轨,在欧美各国推动采取节能减排措施等方面,增加了工资收入水平,并采取了一些措施,工业生产成本不但在一定程度上上升,而且可能会抬高整个社会的价格水平,而中国产品在国际上的竞争力也有所下降。这样就不可避免地在短期内让大部分中国民营企业面临来自库存增长的压力。很明显,一个紧缩的货币政策无法缓解生产要素市场与国际接轨的改革所带来的通货膨胀压力。